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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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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那是一張印刷著黃山風景圖案的明信片,上面寫著:之遙,你好,我終於到了黃山,這裏果然好美,山高,雲深,空氣清新地可以洗幹凈一切。謝謝你,之遙。

落款是:林芊玨。

夏如梔拿著這張明信片靠在信箱旁的墻上呆了足足有半小時。

半小時後,她把明信片重新塞回了信箱,轉身出門。

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都在,只不過,是她不知道而已。或者,也是因為自己一直逃避要去知道而已。而這也是,善謊者所要付出的代價。

她沒有資格回問。

公司裏,又有人上門大鬧,還是為了之前那起假藥事件,只是鬧事的人這回換成了更為基層的各地經銷處人員。明明就是別人冒充了他們公司的牌子出的假貨,但卻因為信譽的關系導致了產品的滯銷,因此就要求全額退貨。

整個辦公室的人因此全都被臨時拉來應付,正常的工作被打斷,分頭行動跟那些人委婉地解釋,申辯,嘴皮子磨到發麻,嗓子裏幹到冒煙,一整天,忙到連口水都來不及喝,而且上頭還不斷地打來警訓的電話,讓人更加心煩意亂。不過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倒也可以利用這種煩亂逃避了自己腦子裏的胡思亂想。

好不容易把那幫大神請走了,夏如梔也倒在沙發裏面起不來了。

唐崢鵬倒了一杯咖啡遞過來:“怎麽今天這麽拼命?”

夏如梔接過杯子懶懶地白了他一眼:“我每天都是這麽拼命的好不好?”

唐崢鵬笑著坐到她身邊,“果然我沒請錯人,這麽勤快而又廉價的勞工啊。”他得意似的挑了挑眉,但實際上,經過這一天的折騰他的倦色也很明顯,臉色發白得厲害。

夏如梔懶得跟他打屁,轉頭閉上了眼睛。

手機在包裏響起來。“哎,你手機響了。”唐崢鵬踢踢她的腳。

不動,不想接,知道除了路之遙,不會有別人打給她,可現在,不想見他。

“唐崢鵬,”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睜開眼睛:“我們去喝酒吧?”

一口咖啡噗地一聲從唐崢鵬的嘴巴裏噴了出來。

算起來,也有很久沒跟唐崢鵬這樣在一起喝酒了。兩人坐在堤壩上,夏如梔一邊晃蕩著懸空著的雙腿,一邊非常豪氣地往嘴裏猛灌著酒,冰涼的酒液,在流入身體的那一刻,有澆滅痛苦與煩燥的神奇力量。她靜靜地望著眼前在黑暗中緩慢起伏的河面,一言不發。

唐崢鵬心裏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卻始終沒有開口問她。他看過她太多隱忍的畫面,幾乎早已習慣,只是,感到心疼罷了。

酒過半巡,夏如梔忽然輕輕地說:“嗨,唐崢鵬,我想哭……”

唐崢鵬二話不說就把夏如梔的頭扳過來放在了他的肩上:“哭吧,這裏借你,免費的。”

夏如梔卻咧開嘴巴哈哈一笑,剛想離開,不料卻被他按得更緊,“別動!”幾乎是命令式的低吼,他說,“就呆在這裏!”

他的動作讓她好痛,她僵著身體不動了,垂下眼皮,眼淚很快就洶湧地流了出來。

哭了整晚,結果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唐崢鵬送她回路之遙的家。站在公寓樓下的大門前,唐崢鵬幾次欲言又止,他站在她背後,默默地看著她掏門卡,劃卡,哢嗒一聲,門鎖打開的聲音,在他的心尖上落下了重重的一擊!她,就要進去了!只這麽一瞬,唐崢鵬忽然沖動地伸出了手,按住了夏如梔握著門把的手。

夏如梔怔住,慢慢地轉過頭來……

迎面望見唐崢鵬正牢牢盯視著她的眼睛。深邃的黑眸裏有一道灼熱的痛楚與掙紮,他低著頭,漸漸地湊近她,他的呼吸顯得有些紊亂,氣息帶著溫熱,他很快擡起雙手用手臂將夏如梔整個人圈在背後的門上,他始終緊抿著唇不說話,可是氣氛卻反而因為他的沈默而變得更加詭異緊張,夏如梔一下就心慌起來,轉頭就想逃,可是身體卻在下一秒鐘被他抱住了!

“如梔!如梔!”他俯在她的耳畔不斷急促地低喚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告訴我好嗎如梔?”忍耐了一整個晚上,最終還是問出來了,可這並不是他想跨越什麽,而只是再也受不了她這樣的隱忍,如果可以,他多想自己是那個永遠可以保護她的人。他也許可以按捺自己的感情不去騷擾她,可是卻不能對她的痛苦視而不見。

夏如梔被他抱在懷裏,一動不動。

溫暖,總是令人感到軟弱的,可在這個時候,她可以向唐崢鵬示弱嗎?所有的一切,是她自己的選擇,哪怕,最終的結果是被欺騙被拋棄。

她在他的懷裏輕輕地掙紮,盡管此時酒意已漸漸上頭,但她仍有自覺她不能這樣做,可是這時,唐崢鵬卻突然向她低下頭來,就在她微微遲疑的瞬間,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夏如梔大吃一驚,手裏加大力度推開他,可是這一次,唐崢鵬卻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一般,力大無窮地抱著她,她無法動彈,很快也就無法動彈……她再次流下淚來……為了自己的軟弱。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有一天她也會做到這樣的地步?或者,她從來也不是一個好人罷,她在心裏憎惡著自己。唐崢鵬逐漸熱烈的吻,猶如毒蛇一般尖銳地咬透了自己那顆痛苦的心,漸漸的,她放松了自己,雖沒有迎合,但也沒有推拒,在這一刻,她只有一種類似要自取滅亡般的沖動與絕望,像火一樣吞沒掉她所有的理智與思考。

吻,結束於窒息之前。

唐崢鵬終於放開了她,在黑暗中,他喘息地看著夏如梔,心甘情願地等待著她的反應,那就是——慣常的一個耳光。

可是,什麽都沒有。

面前只有夏如梔眼裏那似乎流也流不完的充滿了傷心與絕望的淚水。

他嘶吼般地長嘆了一口氣,一下用力地把她的頭壓進胸口,“笨蛋,笨蛋啊夏如梔……”夏如梔任由他抱著,像個木偶,僵硬著身體,兩只手頹然地掛在腿的兩邊……

目睹這一切的路之遙,在他們背後的空地上,默默地收起了手機,轉身離開。

獨自一人在夜晚的街上逛了許久,直到夜晚的涼風將胃吹到隱隱作痛,路之遙回了家,推開門走進去,全室一片黑暗,他沒有開燈,直接在黑暗中緩步穿行,打開臥室的門,看見夏如梔已經躺在床上,他越發放輕腳步地走過去,站在床邊,彎下腰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如梔。”見她沒應,以為她已經睡著,小心地替她拉了拉被子,轉身出了臥室。

走到客廳,拉開放藥的抽屜找出止疼片吞了兩顆,轉身坐到沙發上。

今晚月色很美,銀白色的月光從敞開著的窗口一洩而入,窗邊書桌在地面上投下了一道尖銳的剪影,路之遙坐在沙發上,伸手按住那個抽痛不止的部位,低著頭微微地呻吟。黑暗中,他的額上很快憋出了一排細汗,被風一吹,隱隱的涼,後背也跟著微微地發顫。

幾個鐘頭後,止疼片與解痙劑全都已經超出服用的極限,可是胃裏的肆虐卻一點也沒有願意低頭屈服的跡象,到後來,他不得不拿著本厚重詞典用書的尖角抵在胃上,然後一動不動地趴在沙發上,像條卑微的狗那樣艱難地喘個不停。

他的胃,除了本身器質性的病變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心因性的。

每次情緒失控,病情總是來勢洶洶,並且無藥可醫。

就是這樣的自己。垃圾般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嫉妒?盡管這嫉妒,已經不可阻擋!

他躺在沙發上,忍受著身與心的雙重煎熬,在幾次痛到快要暈厥的時候,心裏便擔心地想著,上帝保佑,保佑如梔這時不要醒過來,千萬不要被她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

臥室的方向靜悄悄的。她,睡得很好,是嗎?這樣就好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麽都重要,他仰頭望著臥室的方向,回憶著平日裏夏如梔如何溫柔地照顧他呵護他的畫面,想著她恬淡的微笑,她溫柔的輕語,她小心的擁抱,似乎只要這麽想想,就可以令身上的痛楚減輕似的,他提著嘴角微微地笑,努力地調適呼吸,想在夏如梔發覺之前早點回到臥室裏去,這樣,也許就可以讓一切都恢覆如常。他,什麽都沒看到,是的,他什麽都沒看到,所以,一切都會跟原來一樣,他們不會分離。他就這麽用力地想著,果然,胃痛的感覺似乎有減輕了那麽一點點,他喘了喘,準備起身,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看不見了。

眼前襲來一片黑暗,所有視線內的物體集體消失,他把手伸在自己面前,卻看不見任何影子,再使勁地晃了晃,仍是什麽也看不見。

他僵住身體,突然間跌坐到了地上。

不是燈光的關系,就在剛剛前一秒鐘他還能清晰地看見被銀白色的月光溫柔包裹著的窗欞,而現在,卻是一片徹底的黑暗,黑如潑墨。

他突然無聲地苦笑了起來。原來,命運從來不曾停止過跟他的玩笑。

第二天早晨,夏如梔揉著頭去衛生間洗漱,在經過廚房的時候看到路之遙在做早餐。

聽到夏如梔的腳步聲,路之遙轉頭過來一臉歡快地跟她打招呼,“如梔,你起來啦!”

她呆呆地停住腳步看著他。路之遙走過來,像往常那樣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面頰,對她微笑地說,“快去洗臉吧,很快就有的吃了。”

忍住某種沖動,夏如梔輕輕拉住他,“你起得這麽早?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一點感覺也沒有?”路之遙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那是因為你睡得太熟了,好了,快去洗吧。”說完他就轉身走回竈臺繼續忙活了。

夏如梔站在原地沒有動。

雖然路之遙自己身體不好,但自從搬到這裏之後,每天的早餐卻都是路之遙做給她吃的,她以為他的胃多半是因為他自己的疏於照顧,根本就沒想到他其實是一個很會照顧別人的人,甚至還有一手不錯的廚藝。那麽,他的胃,到底是怎麽會搞成那樣的呢?明明每天的早餐都有認真的吃,其它的餐點如果吃得下的話也總是會盡力地吃下去,可是……

他還是從不願意告訴她關於他身體的秘密,每次談到他的胃或是讓他去醫院看看吧他也總是笑笑而後轉移話題,像是不在意,卻又像是在逃避。可是,他應該是從來不會對林芊玨逃避這個問題的吧,因為他們曾是那樣緊密的關系。而他與自己,仍只是隔著心的那種關系,夏如梔低下頭,忍住強烈的鼻酸,轉身離開。

路之遙握著鍋鏟的手在微微發抖。心裏逐漸升起的恐懼,就像眼前鍋裏這滋滋亂響的油星一樣,劈哩叭啦地爆個沒完,他瞪大眼睛,一再地瞪大眼睛,心裏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是會感到這麽地恐懼,只是,這一切,他是絕對不要告訴夏如梔的。絕不。他想。

不知道說什麽,寫完了自己也挺難過的……希望看到大家的留言,鼓勵一下果子吧~~~~親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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